第1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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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著他們下一個寶藏
謝延最後凝視了逃生艙裏的林江樾一眼, 仿佛要將眼前的人深深刻在腦海裏。
做完協助任務的賈伊回來時，正好看到這一幕，他露出了像人一樣哀傷的表情：“或許您不應該這麽做。”
“不, 我必須這麽做。”謝延飛快為逃生艙輸入導航信息, 然後回頭對賈伊道，“軍事要塞抵達自爆地點後，我會嘗試逃出去，如果無法逃離, 以後就只有你陪著他了。”
賈伊知道當下的情況十分緊急，所以他不再勸阻, 而是扶著林江樾的逃生艙：“謝隊長, 祝您順利。”
謝延輕輕「嗯」了一聲，按下了發射鍵，逃生艙發出「嘟嘟嘟」的聲音, 然後從滑道飛了出去, 賈伊則跟在後面飛了出去。
謝延不再停留, 立刻回到指揮室，一邊操控軍事要塞往既定地點飛行，一邊向陸決發去消息。
銀河678號軍事要塞將在十四分鐘後, 於編號暗黑者9091黑洞/坐標X90862點自爆。
執行人：謝延。
另一邊的陸決剛回到主艦就收到了謝延的消息, 他看著屏幕上閃爍的信息，不由自主握緊了拳頭。
主艦駕駛室裏的其他人正在喜氣洋洋地慶祝，因為陸承死後, 敵人群龍無首，多艘戰艦陸續投降, 這意味著戰爭結束了, 所以每個人都歡呼雀躍, 唯有陸決臉色蒼白，楞怔地站在指揮椅旁，久久沒有坐下。
不一會兒，陸決的通訊器上又跳出一行字：「父親，謝謝你」。
陸決眼眶一酸，仿佛瞬間蒼老了幾十歲，他頹然地坐在指揮椅上。
年輕的指揮官察覺到陸決的異樣，擔心地問：“陛下，您怎麽了？”
陸決扶著額頭，無力地擺了擺手。
年輕的指揮官不敢再說話，他誤以為陸決是在為陸承的去世難過，心想，看來他們的皇帝真的是個善良且心軟的人。
——
黑洞的質量巨大，其引力足以吞噬一切，就連光都無法逃脫它的捕捉。所以軍事要塞和黑洞的距離至關重要。
近了可能被黑洞吞噬，被引力撕成碎片；遠了，就無法利用黑洞吞噬軍事要塞爆炸產生的能量。
好在謝延有林江樾，他又看了一眼林江樾選出的坐標，素來沒有表情的臉上浮出一抹溫柔的笑意。
這個坐標與黑洞的距離不遠不近，剛剛好。
雖然歇頓毀了終極武器的操控器，但現在謝延的目標是引爆終極武器。
而不是關閉它，所以謝延還有第二條路可以選擇，那就是關閉軍事要塞核心區的冷凝室，這樣終極武器在充能過程中就會因為內部溫度過高而自爆。同時，謝延還可以利用爆炸產生的能量助推，將他推離黑洞引力。
總之這是一個既要操作水平又要運氣的活兒。
謝延在軍事要塞抵達坐標後，眼簾一擡，目光落在墻上那一排核心區冷凝室的開關上，他深吸一口氣，決絕而快速地將二十個冷凝室的開關全部關閉。
“嘟——”軍事要塞立刻響起刺耳的警報聲，“核心區溫度異常！請迅速檢查冷凝室工作狀態！”
謝延迅速前往隔壁船庫坐進了飛船，緊接著小巧輕盈的飛船風馳電掣般飛了出去。
謝延握緊操縱桿，駕駛著飛船在結構覆雜的軍事要塞內部穿梭。
此時，他真的要感謝他那不守規矩的父親。如果不是他父親喜歡在銀河678號軍事要塞裏惹是生非，就不會研究出最快最好的逃離路線。又如果這次要被炸毀的不是銀河678號軍事要塞，他也無法利用他父親留下來的路線。
這麽多巧合撞在一起，就是天大的運氣。
謝延相信，冥冥之中，上天是要他活下去的。
以前他嘗試過九次，挑戰他父親的飛行紀錄，都失敗了，而如果這次他挑戰成功，那活下來的概率將高達31%。
是的，只是接近三分之一的概率就已經可以用「高」來形容。
逃離路線上，一根根縱橫交錯的金屬橫梁和裸露在外的電纜交織在一起，就像一張巨大的蜘蛛網，等待著它的獵物。
謝延聚精會神地操控著飛船，穿過這一道道縫隙。
很快，他就聽到爆炸聲從軍事要塞內部傳來，像是地獄裏的惡魔發出怒吼，四周的橫梁開始顫抖，通道的寬度越來越窄，前方的光也越來越微弱。
好幾次，謝延都是擦著障礙物極限通過。
每一次，都是他離死亡最近的時刻。
不知為何，謝延腦海裏忽然閃過林江樾的身影，回想起林江樾那句“我以前總在想真到了直面生死的那天你會是什麽表情，沒想到還是這副淡然的樣子”。
其實林江樾錯了，現在的他已經變得不一樣。
以前的謝延可以坦然且毫無畏懼地面對死亡，可現在的他有了掛念，便更想活下去。
前方的光更加微弱，通道更加狹窄，謝延目光冷靜而鎮定，他猛地將操縱桿往後一拉，將飛船的飛行速度拉到最高。
在他穿過光縫的一瞬，飛船外殼摩擦著周圍的金屬發出「嗞嗞嗞」的聲響，火花四濺。
飛船AI提示道：“警告！飛船外殼受損，請降低飛行速度。”
“警告！飛船外殼溫度過熱，請降低飛行速度。”
謝延一拳捶在AI控制器上，AI抽了幾下風，便沒了聲音。
如果這時林江樾能看到的話，就會發現謝延捶AI控制器時的表情與他非常相像，這大約就是傳說中的夫夫相。
謝延繼續操縱著半殘的飛船，沖向出口。
內部爆炸產生的能量波一波接一波地自後方傳來，謝延能感覺到飛船船身在輕微震動。
謝延知道，這些能量波還只是前菜，接下來的能量波將由終極武器產生。
如果那時他還沒有飛出軍事要塞，那就只能成為宇宙裏的塵埃了。
就在這時，前方出現了一個極為明亮的光洞，那就是軍事要塞的出口。
謝延凝望著光洞，眉頭緩緩舒展開。
下一秒，一艘飛船沖出了軍事要塞，銀色的船身仿佛刺破黑暗的利刃……
就在飛船沖出軍事要塞的那一刻，終極武器自爆產生的巨大能量瞬間將整座軍事要塞吞噬，張牙舞爪的火舌沖起，似有吞沒萬物之勢。
然而就在此時，更大的能量捕捉到了火舌，那就是黑洞的引力。這個黑暗的家夥是宇宙的洞穴，瘋狂地吞噬和撕碎著火光。
即使如此，爆炸產生的能量波依然沖擊到了謝延的飛船，那是人力無法抵抗的力量。
巨大的沖擊力將系著安全帶的謝延連人帶椅地狠狠甩飛出去，謝延整個人重重砸在操作臺上，他痛得甚至短暫地失去了幾秒的意識。當他醒來時，他的胸腔劇痛不已，他知道應該是他的肋骨被震斷了，口腔裏全是血腥味。
謝延解開了變形的駕駛座的安全帶，四周此起彼伏閃爍的警報燈照在他臉上，將他嘴角的血映得更為猩紅。
飛船外部逐漸熔化，再待在這裏，謝延將會暴露在宇宙的輻射中。
他呼呼喘著氣，卻突然噴出一大口鮮血。
謝延顧不上擦血，一瘸一拐地想往逃生艙的方向走。
這時，他看到舷窗外漫天火光中，軍事要塞上似乎有一個年輕英俊的人站在出口處朝他揮手。
謝延知道這是他瀕臨死亡時出現的幻覺，可他還是忍不住多看一眼。
父親。
我這次總算打破你的紀錄了……
謝延的意識逐漸模糊，他走了兩步，感覺到自己的腿似乎有點奇怪。
低下頭一看，才發現自己的左手和左腳都以怪異的姿勢扭曲著。但他依然強撐著，拖著傷殘的身體進了飛船內的逃生艙。
雖然他也不知道逃生艙能不能保護他，讓他在爆炸中存活下來，但至少是一個希望。
謝延想要輸入逃生艙的降落坐標，可他的手已經不受他控制，手指顫抖了半天，連第一個數字都無法按下，這是大腦受損的表現。
緊接著，謝延的視力越來越模糊，視野越來越窄，只剩下雞蛋大小的範圍。
“謝隊長。”
謝延隱約聽到有人在呼喚他，可他已經看不清，只能憑借微弱的意識辨別道：“賈伊？”
“您的飛船已經損毀，黑洞的質量也在爆炸中發生變化，引力大幅度提升。”
這意味著謝延的逃生艙即使能躲過爆炸，也躲不過黑洞引力的捕捉。
“現在我為您的逃生艙提供保護罩，並協助您脫離黑洞引力的捕捉。”
謝延很想說一聲「謝謝」，也想問賈伊怎麽會回來，更想問林江樾現在怎麽樣了，可是他現在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好在賈伊是個體貼的AI：“主人現在很安全，所以我執行第二級指令來救您了，您要活下去。”
謝延的眼睫毛微微動了動。
“啊……我的腿好像被黑洞扯掉了。”
謝延昏過去前，聽到賈伊最後說的便是這句話。
——
誰都沒有想到，遙遠的第十二星區會再次發生叛亂，這次叛亂涉及的範圍更廣，不僅牽扯進了第十一星區和第十星區，甚至波及了塞斯星。更沒有人能想到，這場叛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結束了。
雖然這場戰爭結束得十分迅速，但產生的影響卻遠比多年前那次叛亂大。
第一星域裏不少權貴都「莫名其妙」被機器人追殺，傷亡慘重的他們勢力受到進一步削減，在皇帝對抗權貴的隱形戰爭裏，皇帝不戰而勝。
同時，軍部內原本屬於中庸派的人越來越多地倒向皇帝陛下。
這場叛亂完全沒有影響到陸決的統治，反而使他的統治更加穩固。
這段時間，九大星域的新聞簡直多得讓人眼花繚亂，今天這個家族交出了礦權，明天那個家族的人被查出與叛亂勢力勾結。
九大星域的人每天都生活在大新聞中，吃瓜都吃撐了。
就在大家快要吃不動的時候，二十多年前「謝熠將軍轟炸星球」的真相浮出了水面。
謝熠將軍是被叛軍陷害，背負了莫須有的罪名。他從未為了立軍功而犯下慘絕人寰的戰爭罪，他一生光明磊落，對得起自己肩膀上的每一枚軍章。
真相大白後，皇帝陛下親自為謝熠將軍和夫人以及在那場戰爭中犧牲的士兵們立了英雄碑。
星網上鋪天蓋地都是悼念謝熠將軍的留言。
同時他們也知道了謝延為了數十億生命，特意將軍事要塞開至黑洞附近引爆。現如今謝延依然昏迷不醒，所以在悼念的留言裏還有不少是為謝延祈福的。
星網上的輿論已經從「父親是戰爭犯，兒子也是殘忍之刃」變成了「虎父無犬子」。
豪華的醫療室裏，全息投影裏正播放著謝熠的新聞，這次關於叛亂的新聞非常少，似乎是陸決有意想淡化。
林江樾坐在醫療艙邊，修長的手指輕輕剝開芒果的皮：“你爸媽終於洗刷冤屈了，這次你養父還給他們在塞斯星天樞區的中心立了一個英雄碑。”
“本來我想把我倆的名字也加進去，但你皇帝老爹不同意，他說這樣不吉利，這有啥不吉利的？我覺得蠻好的，你覺得呢？”林江樾咬了一口芒果軟軟的果肉，先是享受了一番果肉的清香，然後頗為遺憾地說，“唉，喪失了一次在塞斯星市中心留名的機會！”
“唔，你們塞斯星的芒果果然好吃，又大又甜，果肉還軟，我在第十二星區可吃不上這玩意，現在可以吃個夠。”
林江樾拍了拍醫療艙：“你早點醒來啊，我給你留了最大的一個。”
林江樾一拍醫療艙，顯示儀上的數字跳了跳，林江樾先是感到驚嚇後是驚喜：“賈伊，賈伊，你來看看，謝延是不是要醒了？”
賈伊坐在機械滾輪上咕嚕咕嚕滑了進來。上次他為了救謝延，兩條機械腿都在爆炸中損毀。他的組成材料太覆雜，以至於暫時還無法修覆，便只能找個機械滾輪替代一下。
賈伊道：“那只是正常的波動。”
“好吧。”林江樾洩氣地坐了回去，他嘀咕道，“謝延還要睡多久？”
爆炸中謝延的身體受損嚴重，雖然在塞斯星他得到了最好的醫療資源，身體上的外傷已經得到修覆。
可他的大腦依然處於受損狀態，活躍的神經元的數量非常少，想要修覆他損傷的大腦，可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
林江樾失魂落魄地低著頭，這時賈伊滑過來，輕輕拍了拍他的胳膊——現在的賈伊不夠高，最高也只能拍到他胳膊至肩膀的區域了。
“我是來提醒您去吃飯的。”
“哦……”林江樾興致缺缺地應了一聲。
如果不是陸決強制下令，林江樾恐怕吃飯睡覺都要待在醫療室。
林江樾默默出了醫療室。
最近這段時間，他都是和陸決一起吃飯，兩人的關系熟絡了許多。
這次林江樾一進屋，正好見到陸決在擺弄邁倫留下來的AI機器士兵啟動器，因為有賈伊的存在，這東西已經成了廢物。
不過賈伊承諾過，他可以修改啟動器的程序指令，這樣陸決依然可以通過啟動器控制AI機器士兵。
但是無論如何，只要AI機器士兵的內部程序不變，賈伊對它們就擁有最高控制權。
以前的陸決連林江樾疑似是黑暗哨兵這件事，都要特意派謝延去調查，現在的賈伊其實對他的威脅更大。
如果按照陸決以前的性格，肯定是除之而後快，可時至今日，陸決從未提起過這件事。
陸決見林江樾的視線始終落在啟動器上，便主動開口道：“有些事我們還是說開比較好。”
陸決最近學會了一個偉大的品德——「坦誠」。
林江樾坐在餐桌前：“我也是這麽想的。”
林江樾開門見山，直入主題：“我知道賈伊對你的威脅很大，不過我可以保證，他絕對不會威脅到你的統治，以前不會，以後也不會。在塞斯星還有那麽多科研精英，你可以慢慢制造新的機器士兵，替換掉現在這批，到時你就可以擁有絕對的掌控權了。”
陸決微微一笑：“嗯，的確是個好主意。”
“你答應了？”
“我答應了。不過我想說的是……我其實沒有想過除掉賈伊，因為我知道他對你很重要，而你對謝延也很重要。”陸決將啟動器放在一邊，淡淡道，“傷害最親近的人，然後在無盡的後悔中度過剩下的日子，這種滋味，嘗試一次就夠了。”
林江樾微微一怔。
“你很幸運，至少謝延那孩子還活著。”陸決眼底透露著些許羨慕。
林江樾抿了抿唇，輕聲道：“是啊，他還活著，總有一天他會醒過來的。”
在塞斯星至高無上的權力中心，無論是擁有最高權力的皇帝，還是擁有最強實力的哨兵，在面對生命這既脆弱又堅強的東西時，也唯有盡力祈禱。
因為他們明白，科技發展至今，人類已經可以進行跨星系的航行，已經可以控制四季變化，甚至人類的生命已經長達三百歲。
可人類依然無法沖破死亡的障礙，生死也從來不是人可以操縱的。
這讓活著的人更加懂得「珍惜」二字，也讓生命的意義變得更為深刻。
林江樾用筷子戳了戳碗裏的飯，突然道：“我還是想搬進醫療室。”
陸決看了他一眼，道：“行吧。”
林江樾頓時有了吃飯的力氣。
用餐結束後，林江樾又回到醫療室，他積極地向謝延分享陸決的變化。
他忽然看到顯示儀上，代表謝延神經元活躍度的光斑似乎亮了幾顆。
林江樾喜出望外：“是不是等這一片光全部亮起來，你就能醒了？那我多跟你說點故事哦？”
林江樾在醫療艙旁搭了一個小床，開始美滋滋地向謝延述說自己小時候的故事。
就這樣，日覆一日，林江樾已經把自己的故事說完了，並且吃上第二年的新鮮芒果了，可謝延還是沒有醒。
不過好消息是謝延的「星光」已經比以前亮得多，醫生也說了，謝延的大腦要比之前更加活躍，離蘇醒不遠了。
至於林江樾，在能說的故事都說完後，他為了給謝延找點新鮮故事就經常往外跑。
為了他的新鮮故事，塞斯星的哨兵可慘了，白天被他禍禍了一遍，晚上還要被當樂子說給謝延聽。
不過這也讓林江樾名氣越來越響，朋友越來越多。有時林江樾外出，難免會被事情絆住，無法及時趕回來。
但每次事情一解決，林江樾絕對會馬不停蹄、披星戴月地趕回來。
這一次因為林江樾跟著宋亦舟和科米爾他們出任務去了，所以離開得比較久。
林江樾有著充分的理由，畢竟老婆沒有醒，那老婆的小弟們只能由他罩一罩。
林江樾回到塞斯星時已是深夜，持有特別通行證的他順利地進入了雲景樓的內樓，也就是謝延的醫療室所在地。
他走在寂靜的走廊上，忽然發現今天的月亮格外圓也格外亮。
這一天好像是古地球上說的「中秋節」——最近各大星域也不知道怎麽了，忽然開始流行覆古風潮，大家樂於討論和慶祝以前的節日。
皎潔的月光讓林江樾心情不錯，就連步伐也變得輕快了。他走進醫療室，看見顯示儀上，謝延的「星光」一閃一閃，是前所未有的明亮。
同時，他感受到了謝延那若有似無的精神力波動，一條手臂大小的半透明小黑龍輕輕飛在醫療艙上方。
林江樾難以置信地定在原地，藍色的雙眸裏盈著欣喜若狂的光芒。隨後他激動地撲了上去，但他落在醫療艙上的動作卻很輕，輕得像是擔心驚走了蝴蝶。
林江樾難以自制地笑，笑得全身都在發抖，可笑著笑著，他又哭了，眼眶紅了一圈，喉頭哽咽。
“謝延？謝延？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代表謝延的腦神經元活躍度的光斑就像是蕩漾的星河，越來越明亮。
“你是不是要醒了？你終於要醒了。”淚水順著林江樾的臉頰滑落，半透明的小黑龍輕輕貼了上來，溫柔地吻住了林江樾的淚。
淚眼婆娑中，林江樾看到謝延的睫毛微微顫動了兩下，然後眼簾緩緩睜開，露出那雙漆黑剔透的眼睛，他含著溫柔的瞳孔中映著林江樾的臉。
謝延艱難地揚了揚嘴角，沙啞的聲音卻是林江樾這輩子聽過的最動聽的聲音。
“我怕再不醒來，你就不回來給我說故事了。”
林江樾的喉嚨就像被酸水浸泡了一樣，又漲又澀，他深吸了好幾口氣，才能發出聲來。
“說個屁！我說夠了，不想說了，我要你說！”
林江樾又哭又兇：“說一輩子！”
謝延緩慢地眨了眨眼，蒼白的臉上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好。”
——
三個月後，在銀河帝國的邊陲星區出現了一艘讓星際海盜們聞風喪膽的戰鬥飛船，其名為「頂好號」。
船長是在塞斯星待了一年多，打遍哨兵無敵手的最強哨兵。
副船長是曾經的哨兵特別行動小隊的隊長，皇帝的「帝國的利刃」。
這兩人組合起來，能讓方圓十光年內的星際海盜全部逃走。
林江樾嫌棄道：“現在的海盜真是一點追求都沒有，還沒看到我們就跑！”
“你確定你父親給你留的其中一處房產就在這附近？”
謝延蘇醒後，在塞斯星休養了兩個月，等身體機能徹底恢覆，便向陸決請辭，踏上了陪林江樾尋找林家夫妻留下的遺產的路。跟他們一起出發的還有賈伊。
他們這一路同時也在為賈伊尋找合適的修覆材料，不求最好，只求更好。
林江樾堅定地要讓賈伊更上一層樓，超過他老爹為賈伊打造的身體，所以這一趟旅程，他們的任務還是挺繁重的。
林江樾很肯定地說：“我確定呀！”
謝延道：“可坐標空蕩蕩的，沒有星球。”
林江樾伸長了脖子，盯著掃描儀：“是啊，可不就是空蕩蕩的，真是奇了怪了。”
謝延的視線落在林江樾毛茸茸的後腦勺上：“會不會是你解題解錯了？”
林爸爸這人很愛玩，即使是留給兒子的遺產也不是單純地直接告訴他坐標，而是有很多謎題需要林江樾自己去破解，破解成功才能拿到遺產的坐標。
“啊！”林江樾氣憤道，“你居然質疑我！謝隊長，你變了！你以前可不會質疑我的。”
“不要借題發揮。”謝延的掌心輕輕落在林江樾的後腰，輕輕揉了揉，“還疼？”
可能是因為在床上總是輸，所以林江樾就特別愛在其他地方找事，抓著機會就要「教訓」謝延一通。
昨晚的姿勢腰的負擔很大，林江樾被謝延揉得很舒服，哼哼唧唧的像一只大貓，最後他幹脆倚在了謝延身上。
“你以前可是說過不會讓我疼的。”
謝延：“……”
“你說話不算數。”林江樾狠狠揪住謝延的小辮子，不僅不撒手，還要再用力拽兩下。
“你昨晚很疼？”
“疼啊，當然疼啊。”林江樾睜著眼說瞎話，其實昨晚是爽大於疼，不過這種事怎麽可以讓謝延知道呢？要不然謝延不是更加肆無忌憚了。
林江樾建議道：“要不然還是我來吧？”
謝延不說話。
林江樾感覺似乎希望更大了，他繼續道：“謝隊長，你是不是也有點心動？其實做下面的也蠻好的。”
謝延的掌心緩緩滑過林江樾的背脊，酥-麻的感覺自後背層層蕩漾開。
多次親密交流後，林江樾對謝延的一舉一動都更加敏-感。他的呼吸在謝延的撫摸下變得急促，當謝延的掌心落在他後頸時，他不由自主揚起了下巴。
接著他感覺到謝延貼了上來，溫熱的呼吸撲打在他的臉頰與頸側，唇若有似無地貼著他的肌膚。
“你試試？”
此時的謝延帶著一點剛和林江樾認識時的氣質，冷漠、高傲、強悍。
同樣的，林江樾覺得自己只是「暫屈人下」，這可不代表他永遠都會被謝延壓，他就是喜歡挑戰謝延，而謝延也喜歡林江樾的挑釁，甚至這樣的挑釁會讓他燃起更強烈的征服欲。
這大概就是獨屬於他倆的情-趣。
“試試就試試！”林江樾一反手，將謝延的手扣在腰側，然後貼著謝延，揚了揚眉威脅道，“謝隊長，我們以後的日子還長著！”
“我很期待。”
這兩人面對面，貼得十分緊密。兩人的呼吸糾纏到一塊兒，視線也膠著在一起，透著纏綿的暧昧。
賈伊剛好進來，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噢」了一聲。
那兩人同時向賈伊看過來，賈伊眨眨眼，特別無辜地說：“我只是進來插播一條最新的新聞的。”
林江樾：“什麽新聞？”
“你們剛才討論的那顆星球在三個月前就進入了行星毀滅期，現在已經沒啦！”
林江樾：“？”
林江樾震驚：“那我房子沒了？”
這讓他找誰說理去？
林江樾驚訝的樣子有點傻兮兮的，這讓謝延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臉：“沒事，下一個。”
“房子沒了！我好傷心。”林江樾半真半假地拉著謝延，“今天晚上我可不可以不洗碗？”
這次兩人出門沒有帶家務機器人，賈伊又是個殘疾機器人，本著關愛AI的原則，他倆商定好，一個人做飯一個人洗碗。
謝延：“。”
浩瀚的宇宙中，「頂好號」星際飛船行駛向了下一個星系，載著他們尋找著下一個寶藏。
作者有話說：
完結啦——寫到淩晨四點OTZ，我明天肯定意識模糊，需要休息一下，所以番外估摸是隔一兩天更！可以好好睡一覺了，嘿嘿——
——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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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協助任務的賈伊回來時，正好看到這一幕，他露出了像人一樣哀傷的表情：“或許您不應該這麽做。”
“不, 我必須這麽做。”謝延飛快為逃生艙輸入導航信息, 然後回頭對賈伊道，“軍事要塞抵達自爆地點後，我會嘗試逃出去，如果無法逃離, 以後就只有你陪著他了。”
賈伊知道當下的情況十分緊急，所以他不再勸阻, 而是扶著林江樾的逃生艙：“謝隊長, 祝您順利。”
謝延輕輕「嗯」了一聲，按下了發射鍵，逃生艙發出「嘟嘟嘟」的聲音, 然後從滑道飛了出去, 賈伊則跟在後面飛了出去。
謝延不再停留, 立刻回到指揮室，一邊操控軍事要塞往既定地點飛行，一邊向陸決發去消息。
銀河678號軍事要塞將在十四分鐘後, 於編號暗黑者9091黑洞/坐標X90862點自爆。
執行人：謝延。
另一邊的陸決剛回到主艦就收到了謝延的消息, 他看著屏幕上閃爍的信息，不由自主握緊了拳頭。
主艦駕駛室裏的其他人正在喜氣洋洋地慶祝，因為陸承死後, 敵人群龍無首，多艘戰艦陸續投降, 這意味著戰爭結束了, 所以每個人都歡呼雀躍, 唯有陸決臉色蒼白，楞怔地站在指揮椅旁，久久沒有坐下。
不一會兒，陸決的通訊器上又跳出一行字：「父親，謝謝你」。
陸決眼眶一酸，仿佛瞬間蒼老了幾十歲，他頹然地坐在指揮椅上。
年輕的指揮官察覺到陸決的異樣，擔心地問：“陛下，您怎麽了？”
陸決扶著額頭，無力地擺了擺手。
年輕的指揮官不敢再說話，他誤以為陸決是在為陸承的去世難過，心想，看來他們的皇帝真的是個善良且心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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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洞的質量巨大，其引力足以吞噬一切，就連光都無法逃脫它的捕捉。所以軍事要塞和黑洞的距離至關重要。
近了可能被黑洞吞噬，被引力撕成碎片；遠了，就無法利用黑洞吞噬軍事要塞爆炸產生的能量。
好在謝延有林江樾，他又看了一眼林江樾選出的坐標，素來沒有表情的臉上浮出一抹溫柔的笑意。
這個坐標與黑洞的距離不遠不近，剛剛好。
雖然歇頓毀了終極武器的操控器，但現在謝延的目標是引爆終極武器。
而不是關閉它，所以謝延還有第二條路可以選擇，那就是關閉軍事要塞核心區的冷凝室，這樣終極武器在充能過程中就會因為內部溫度過高而自爆。同時，謝延還可以利用爆炸產生的能量助推，將他推離黑洞引力。
總之這是一個既要操作水平又要運氣的活兒。
謝延在軍事要塞抵達坐標後，眼簾一擡，目光落在墻上那一排核心區冷凝室的開關上，他深吸一口氣，決絕而快速地將二十個冷凝室的開關全部關閉。
“嘟——”軍事要塞立刻響起刺耳的警報聲，“核心區溫度異常！請迅速檢查冷凝室工作狀態！”
謝延迅速前往隔壁船庫坐進了飛船，緊接著小巧輕盈的飛船風馳電掣般飛了出去。
謝延握緊操縱桿，駕駛著飛船在結構覆雜的軍事要塞內部穿梭。
此時，他真的要感謝他那不守規矩的父親。如果不是他父親喜歡在銀河678號軍事要塞裏惹是生非，就不會研究出最快最好的逃離路線。又如果這次要被炸毀的不是銀河678號軍事要塞，他也無法利用他父親留下來的路線。
這麽多巧合撞在一起，就是天大的運氣。
謝延相信，冥冥之中，上天是要他活下去的。
以前他嘗試過九次，挑戰他父親的飛行紀錄，都失敗了，而如果這次他挑戰成功，那活下來的概率將高達31%。
是的，只是接近三分之一的概率就已經可以用「高」來形容。
逃離路線上，一根根縱橫交錯的金屬橫梁和裸露在外的電纜交織在一起，就像一張巨大的蜘蛛網，等待著它的獵物。
謝延聚精會神地操控著飛船，穿過這一道道縫隙。
很快，他就聽到爆炸聲從軍事要塞內部傳來，像是地獄裏的惡魔發出怒吼，四周的橫梁開始顫抖，通道的寬度越來越窄，前方的光也越來越微弱。
好幾次，謝延都是擦著障礙物極限通過。
每一次，都是他離死亡最近的時刻。
不知為何，謝延腦海裏忽然閃過林江樾的身影，回想起林江樾那句“我以前總在想真到了直面生死的那天你會是什麽表情，沒想到還是這副淡然的樣子”。
其實林江樾錯了，現在的他已經變得不一樣。
以前的謝延可以坦然且毫無畏懼地面對死亡，可現在的他有了掛念，便更想活下去。
前方的光更加微弱，通道更加狹窄，謝延目光冷靜而鎮定，他猛地將操縱桿往後一拉，將飛船的飛行速度拉到最高。
在他穿過光縫的一瞬，飛船外殼摩擦著周圍的金屬發出「嗞嗞嗞」的聲響，火花四濺。
飛船AI提示道：“警告！飛船外殼受損，請降低飛行速度。”
“警告！飛船外殼溫度過熱，請降低飛行速度。”
謝延一拳捶在AI控制器上，AI抽了幾下風，便沒了聲音。
如果這時林江樾能看到的話，就會發現謝延捶AI控制器時的表情與他非常相像，這大約就是傳說中的夫夫相。
謝延繼續操縱著半殘的飛船，沖向出口。
內部爆炸產生的能量波一波接一波地自後方傳來，謝延能感覺到飛船船身在輕微震動。
謝延知道，這些能量波還只是前菜，接下來的能量波將由終極武器產生。
如果那時他還沒有飛出軍事要塞，那就只能成為宇宙裏的塵埃了。
就在這時，前方出現了一個極為明亮的光洞，那就是軍事要塞的出口。
謝延凝望著光洞，眉頭緩緩舒展開。
下一秒，一艘飛船沖出了軍事要塞，銀色的船身仿佛刺破黑暗的利刃……
就在飛船沖出軍事要塞的那一刻，終極武器自爆產生的巨大能量瞬間將整座軍事要塞吞噬，張牙舞爪的火舌沖起，似有吞沒萬物之勢。
然而就在此時，更大的能量捕捉到了火舌，那就是黑洞的引力。這個黑暗的家夥是宇宙的洞穴，瘋狂地吞噬和撕碎著火光。
即使如此，爆炸產生的能量波依然沖擊到了謝延的飛船，那是人力無法抵抗的力量。
巨大的沖擊力將系著安全帶的謝延連人帶椅地狠狠甩飛出去，謝延整個人重重砸在操作臺上，他痛得甚至短暫地失去了幾秒的意識。當他醒來時，他的胸腔劇痛不已，他知道應該是他的肋骨被震斷了，口腔裏全是血腥味。
謝延解開了變形的駕駛座的安全帶，四周此起彼伏閃爍的警報燈照在他臉上，將他嘴角的血映得更為猩紅。
飛船外部逐漸熔化，再待在這裏，謝延將會暴露在宇宙的輻射中。
他呼呼喘著氣，卻突然噴出一大口鮮血。
謝延顧不上擦血，一瘸一拐地想往逃生艙的方向走。
這時，他看到舷窗外漫天火光中，軍事要塞上似乎有一個年輕英俊的人站在出口處朝他揮手。
謝延知道這是他瀕臨死亡時出現的幻覺，可他還是忍不住多看一眼。
父親。
我這次總算打破你的紀錄了……
謝延的意識逐漸模糊，他走了兩步，感覺到自己的腿似乎有點奇怪。
低下頭一看，才發現自己的左手和左腳都以怪異的姿勢扭曲著。但他依然強撐著，拖著傷殘的身體進了飛船內的逃生艙。
雖然他也不知道逃生艙能不能保護他，讓他在爆炸中存活下來，但至少是一個希望。
謝延想要輸入逃生艙的降落坐標，可他的手已經不受他控制，手指顫抖了半天，連第一個數字都無法按下，這是大腦受損的表現。
緊接著，謝延的視力越來越模糊，視野越來越窄，只剩下雞蛋大小的範圍。
“謝隊長。”
謝延隱約聽到有人在呼喚他，可他已經看不清，只能憑借微弱的意識辨別道：“賈伊？”
“您的飛船已經損毀，黑洞的質量也在爆炸中發生變化，引力大幅度提升。”
這意味著謝延的逃生艙即使能躲過爆炸，也躲不過黑洞引力的捕捉。
“現在我為您的逃生艙提供保護罩，並協助您脫離黑洞引力的捕捉。”
謝延很想說一聲「謝謝」，也想問賈伊怎麽會回來，更想問林江樾現在怎麽樣了，可是他現在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好在賈伊是個體貼的AI：“主人現在很安全，所以我執行第二級指令來救您了，您要活下去。”
謝延的眼睫毛微微動了動。
“啊……我的腿好像被黑洞扯掉了。”
謝延昏過去前，聽到賈伊最後說的便是這句話。
——
誰都沒有想到，遙遠的第十二星區會再次發生叛亂，這次叛亂涉及的範圍更廣，不僅牽扯進了第十一星區和第十星區，甚至波及了塞斯星。更沒有人能想到，這場叛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結束了。
雖然這場戰爭結束得十分迅速，但產生的影響卻遠比多年前那次叛亂大。
第一星域裏不少權貴都「莫名其妙」被機器人追殺，傷亡慘重的他們勢力受到進一步削減，在皇帝對抗權貴的隱形戰爭裏，皇帝不戰而勝。
同時，軍部內原本屬於中庸派的人越來越多地倒向皇帝陛下。
這場叛亂完全沒有影響到陸決的統治，反而使他的統治更加穩固。
這段時間，九大星域的新聞簡直多得讓人眼花繚亂，今天這個家族交出了礦權，明天那個家族的人被查出與叛亂勢力勾結。
九大星域的人每天都生活在大新聞中，吃瓜都吃撐了。
就在大家快要吃不動的時候，二十多年前「謝熠將軍轟炸星球」的真相浮出了水面。
謝熠將軍是被叛軍陷害，背負了莫須有的罪名。他從未為了立軍功而犯下慘絕人寰的戰爭罪，他一生光明磊落，對得起自己肩膀上的每一枚軍章。
真相大白後，皇帝陛下親自為謝熠將軍和夫人以及在那場戰爭中犧牲的士兵們立了英雄碑。
星網上鋪天蓋地都是悼念謝熠將軍的留言。
同時他們也知道了謝延為了數十億生命，特意將軍事要塞開至黑洞附近引爆。現如今謝延依然昏迷不醒，所以在悼念的留言裏還有不少是為謝延祈福的。
星網上的輿論已經從「父親是戰爭犯，兒子也是殘忍之刃」變成了「虎父無犬子」。
豪華的醫療室裏，全息投影裏正播放著謝熠的新聞，這次關於叛亂的新聞非常少，似乎是陸決有意想淡化。
林江樾坐在醫療艙邊，修長的手指輕輕剝開芒果的皮：“你爸媽終於洗刷冤屈了，這次你養父還給他們在塞斯星天樞區的中心立了一個英雄碑。”
“本來我想把我倆的名字也加進去，但你皇帝老爹不同意，他說這樣不吉利，這有啥不吉利的？我覺得蠻好的，你覺得呢？”林江樾咬了一口芒果軟軟的果肉，先是享受了一番果肉的清香，然後頗為遺憾地說，“唉，喪失了一次在塞斯星市中心留名的機會！”
“唔，你們塞斯星的芒果果然好吃，又大又甜，果肉還軟，我在第十二星區可吃不上這玩意，現在可以吃個夠。”
林江樾拍了拍醫療艙：“你早點醒來啊，我給你留了最大的一個。”
林江樾一拍醫療艙，顯示儀上的數字跳了跳，林江樾先是感到驚嚇後是驚喜：“賈伊，賈伊，你來看看，謝延是不是要醒了？”
賈伊坐在機械滾輪上咕嚕咕嚕滑了進來。上次他為了救謝延，兩條機械腿都在爆炸中損毀。他的組成材料太覆雜，以至於暫時還無法修覆，便只能找個機械滾輪替代一下。
賈伊道：“那只是正常的波動。”
“好吧。”林江樾洩氣地坐了回去，他嘀咕道，“謝延還要睡多久？”
爆炸中謝延的身體受損嚴重，雖然在塞斯星他得到了最好的醫療資源，身體上的外傷已經得到修覆。
可他的大腦依然處於受損狀態，活躍的神經元的數量非常少，想要修覆他損傷的大腦，可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
林江樾失魂落魄地低著頭，這時賈伊滑過來，輕輕拍了拍他的胳膊——現在的賈伊不夠高，最高也只能拍到他胳膊至肩膀的區域了。
“我是來提醒您去吃飯的。”
“哦……”林江樾興致缺缺地應了一聲。
如果不是陸決強制下令，林江樾恐怕吃飯睡覺都要待在醫療室。
林江樾默默出了醫療室。
最近這段時間，他都是和陸決一起吃飯，兩人的關系熟絡了許多。
這次林江樾一進屋，正好見到陸決在擺弄邁倫留下來的AI機器士兵啟動器，因為有賈伊的存在，這東西已經成了廢物。
不過賈伊承諾過，他可以修改啟動器的程序指令，這樣陸決依然可以通過啟動器控制AI機器士兵。
但是無論如何，只要AI機器士兵的內部程序不變，賈伊對它們就擁有最高控制權。
以前的陸決連林江樾疑似是黑暗哨兵這件事，都要特意派謝延去調查，現在的賈伊其實對他的威脅更大。
如果按照陸決以前的性格，肯定是除之而後快，可時至今日，陸決從未提起過這件事。
陸決見林江樾的視線始終落在啟動器上，便主動開口道：“有些事我們還是說開比較好。”
陸決最近學會了一個偉大的品德——「坦誠」。
林江樾坐在餐桌前：“我也是這麽想的。”
林江樾開門見山，直入主題：“我知道賈伊對你的威脅很大，不過我可以保證，他絕對不會威脅到你的統治，以前不會，以後也不會。在塞斯星還有那麽多科研精英，你可以慢慢制造新的機器士兵，替換掉現在這批，到時你就可以擁有絕對的掌控權了。”
陸決微微一笑：“嗯，的確是個好主意。”
“你答應了？”
“我答應了。不過我想說的是……我其實沒有想過除掉賈伊，因為我知道他對你很重要，而你對謝延也很重要。”陸決將啟動器放在一邊，淡淡道，“傷害最親近的人，然後在無盡的後悔中度過剩下的日子，這種滋味，嘗試一次就夠了。”
林江樾微微一怔。
“你很幸運，至少謝延那孩子還活著。”陸決眼底透露著些許羨慕。
林江樾抿了抿唇，輕聲道：“是啊，他還活著，總有一天他會醒過來的。”
在塞斯星至高無上的權力中心，無論是擁有最高權力的皇帝，還是擁有最強實力的哨兵，在面對生命這既脆弱又堅強的東西時，也唯有盡力祈禱。
因為他們明白，科技發展至今，人類已經可以進行跨星系的航行，已經可以控制四季變化，甚至人類的生命已經長達三百歲。
可人類依然無法沖破死亡的障礙，生死也從來不是人可以操縱的。
這讓活著的人更加懂得「珍惜」二字，也讓生命的意義變得更為深刻。
林江樾用筷子戳了戳碗裏的飯，突然道：“我還是想搬進醫療室。”
陸決看了他一眼，道：“行吧。”
林江樾頓時有了吃飯的力氣。
用餐結束後，林江樾又回到醫療室，他積極地向謝延分享陸決的變化。
他忽然看到顯示儀上，代表謝延神經元活躍度的光斑似乎亮了幾顆。
林江樾喜出望外：“是不是等這一片光全部亮起來，你就能醒了？那我多跟你說點故事哦？”
林江樾在醫療艙旁搭了一個小床，開始美滋滋地向謝延述說自己小時候的故事。
就這樣，日覆一日，林江樾已經把自己的故事說完了，並且吃上第二年的新鮮芒果了，可謝延還是沒有醒。
不過好消息是謝延的「星光」已經比以前亮得多，醫生也說了，謝延的大腦要比之前更加活躍，離蘇醒不遠了。
至於林江樾，在能說的故事都說完後，他為了給謝延找點新鮮故事就經常往外跑。
為了他的新鮮故事，塞斯星的哨兵可慘了，白天被他禍禍了一遍，晚上還要被當樂子說給謝延聽。
不過這也讓林江樾名氣越來越響，朋友越來越多。有時林江樾外出，難免會被事情絆住，無法及時趕回來。
但每次事情一解決，林江樾絕對會馬不停蹄、披星戴月地趕回來。
這一次因為林江樾跟著宋亦舟和科米爾他們出任務去了，所以離開得比較久。
林江樾有著充分的理由，畢竟老婆沒有醒，那老婆的小弟們只能由他罩一罩。
林江樾回到塞斯星時已是深夜，持有特別通行證的他順利地進入了雲景樓的內樓，也就是謝延的醫療室所在地。
他走在寂靜的走廊上，忽然發現今天的月亮格外圓也格外亮。
這一天好像是古地球上說的「中秋節」——最近各大星域也不知道怎麽了，忽然開始流行覆古風潮，大家樂於討論和慶祝以前的節日。
皎潔的月光讓林江樾心情不錯，就連步伐也變得輕快了。他走進醫療室，看見顯示儀上，謝延的「星光」一閃一閃，是前所未有的明亮。
同時，他感受到了謝延那若有似無的精神力波動，一條手臂大小的半透明小黑龍輕輕飛在醫療艙上方。
林江樾難以置信地定在原地，藍色的雙眸裏盈著欣喜若狂的光芒。隨後他激動地撲了上去，但他落在醫療艙上的動作卻很輕，輕得像是擔心驚走了蝴蝶。
林江樾難以自制地笑，笑得全身都在發抖，可笑著笑著，他又哭了，眼眶紅了一圈，喉頭哽咽。
“謝延？謝延？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代表謝延的腦神經元活躍度的光斑就像是蕩漾的星河，越來越明亮。
“你是不是要醒了？你終於要醒了。”淚水順著林江樾的臉頰滑落，半透明的小黑龍輕輕貼了上來，溫柔地吻住了林江樾的淚。
淚眼婆娑中，林江樾看到謝延的睫毛微微顫動了兩下，然後眼簾緩緩睜開，露出那雙漆黑剔透的眼睛，他含著溫柔的瞳孔中映著林江樾的臉。
謝延艱難地揚了揚嘴角，沙啞的聲音卻是林江樾這輩子聽過的最動聽的聲音。
“我怕再不醒來，你就不回來給我說故事了。”
林江樾的喉嚨就像被酸水浸泡了一樣，又漲又澀，他深吸了好幾口氣，才能發出聲來。
“說個屁！我說夠了，不想說了，我要你說！”
林江樾又哭又兇：“說一輩子！”
謝延緩慢地眨了眨眼，蒼白的臉上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好。”
——
三個月後，在銀河帝國的邊陲星區出現了一艘讓星際海盜們聞風喪膽的戰鬥飛船，其名為「頂好號」。
船長是在塞斯星待了一年多，打遍哨兵無敵手的最強哨兵。
副船長是曾經的哨兵特別行動小隊的隊長，皇帝的「帝國的利刃」。
這兩人組合起來，能讓方圓十光年內的星際海盜全部逃走。
林江樾嫌棄道：“現在的海盜真是一點追求都沒有，還沒看到我們就跑！”
“你確定你父親給你留的其中一處房產就在這附近？”
謝延蘇醒後，在塞斯星休養了兩個月，等身體機能徹底恢覆，便向陸決請辭，踏上了陪林江樾尋找林家夫妻留下的遺產的路。跟他們一起出發的還有賈伊。
他們這一路同時也在為賈伊尋找合適的修覆材料，不求最好，只求更好。
林江樾堅定地要讓賈伊更上一層樓，超過他老爹為賈伊打造的身體，所以這一趟旅程，他們的任務還是挺繁重的。
林江樾很肯定地說：“我確定呀！”
謝延道：“可坐標空蕩蕩的，沒有星球。”
林江樾伸長了脖子，盯著掃描儀：“是啊，可不就是空蕩蕩的，真是奇了怪了。”
謝延的視線落在林江樾毛茸茸的後腦勺上：“會不會是你解題解錯了？”
林爸爸這人很愛玩，即使是留給兒子的遺產也不是單純地直接告訴他坐標，而是有很多謎題需要林江樾自己去破解，破解成功才能拿到遺產的坐標。
“啊！”林江樾氣憤道，“你居然質疑我！謝隊長，你變了！你以前可不會質疑我的。”
“不要借題發揮。”謝延的掌心輕輕落在林江樾的後腰，輕輕揉了揉，“還疼？”
可能是因為在床上總是輸，所以林江樾就特別愛在其他地方找事，抓著機會就要「教訓」謝延一通。
昨晚的姿勢腰的負擔很大，林江樾被謝延揉得很舒服，哼哼唧唧的像一只大貓，最後他幹脆倚在了謝延身上。
“你以前可是說過不會讓我疼的。”
謝延：“……”
“你說話不算數。”林江樾狠狠揪住謝延的小辮子，不僅不撒手，還要再用力拽兩下。
“你昨晚很疼？”
“疼啊，當然疼啊。”林江樾睜著眼說瞎話，其實昨晚是爽大於疼，不過這種事怎麽可以讓謝延知道呢？要不然謝延不是更加肆無忌憚了。
林江樾建議道：“要不然還是我來吧？”
謝延不說話。
林江樾感覺似乎希望更大了，他繼續道：“謝隊長，你是不是也有點心動？其實做下面的也蠻好的。”
謝延的掌心緩緩滑過林江樾的背脊，酥-麻的感覺自後背層層蕩漾開。
多次親密交流後，林江樾對謝延的一舉一動都更加敏-感。他的呼吸在謝延的撫摸下變得急促，當謝延的掌心落在他後頸時，他不由自主揚起了下巴。
接著他感覺到謝延貼了上來，溫熱的呼吸撲打在他的臉頰與頸側，唇若有似無地貼著他的肌膚。
“你試試？”
此時的謝延帶著一點剛和林江樾認識時的氣質，冷漠、高傲、強悍。
同樣的，林江樾覺得自己只是「暫屈人下」，這可不代表他永遠都會被謝延壓，他就是喜歡挑戰謝延，而謝延也喜歡林江樾的挑釁，甚至這樣的挑釁會讓他燃起更強烈的征服欲。
這大概就是獨屬於他倆的情-趣。
“試試就試試！”林江樾一反手，將謝延的手扣在腰側，然後貼著謝延，揚了揚眉威脅道，“謝隊長，我們以後的日子還長著！”
“我很期待。”
這兩人面對面，貼得十分緊密。兩人的呼吸糾纏到一塊兒，視線也膠著在一起，透著纏綿的暧昧。
賈伊剛好進來，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噢」了一聲。
那兩人同時向賈伊看過來，賈伊眨眨眼，特別無辜地說：“我只是進來插播一條最新的新聞的。”
林江樾：“什麽新聞？”
“你們剛才討論的那顆星球在三個月前就進入了行星毀滅期，現在已經沒啦！”
林江樾：“？”
林江樾震驚：“那我房子沒了？”
這讓他找誰說理去？
林江樾驚訝的樣子有點傻兮兮的，這讓謝延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臉：“沒事，下一個。”
“房子沒了！我好傷心。”林江樾半真半假地拉著謝延，“今天晚上我可不可以不洗碗？”
這次兩人出門沒有帶家務機器人，賈伊又是個殘疾機器人，本著關愛AI的原則，他倆商定好，一個人做飯一個人洗碗。
謝延：“。”
浩瀚的宇宙中，「頂好號」星際飛船行駛向了下一個星系，載著他們尋找著下一個寶藏。
作者有話說：
完結啦——寫到淩晨四點OTZ，我明天肯定意識模糊，需要休息一下，所以番外估摸是隔一兩天更！可以好好睡一覺了，嘿嘿——
——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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